发布日期:2025-07-07 02:38 点击次数:197
治史与虚构:真相与艺术的界限
治史,讲究的是真实的功夫,而非空洞的口号或激情的煽动。历史的真伪与情感无关,不能根据个人的好恶或主观看法来判断。历史上发生了什么,没有发生什么,必须以确凿的史料为依据。绝不是靠想当然的推测,必须通过对史料的仔细筛选,剔除虚假,保留真实。最基本的要求是,这些“史料”首先得是真正的史料。
近些年来,对于四行仓库的“盾牌方阵”和陈树生“抱弹跳楼”的讨论,正是一个关于史料与虚构的典型案例。
(一)
关于“孤军”的历史,整个战斗的时间不过短短四天,参战的也不过是一营士兵,几场战斗的过程已经被谢晋元、杨瑞符、上官志标等人详细记载。各大媒体对“八百壮士”的事迹反复挖掘,真相早已揭开,几乎没有再挖掘的空间。
然而,“盾牌方阵”与陈树生的英雄事迹,却始终没有确凿的历史依据。
展开剩余79%说这些是虚构的,很多人并不认可,他们常常反问:“你能拿出没有陈树生的史料吗?”并且质疑道:“谢晋元、杨瑞符等人虽然没有提到他,但也没说没有,这能说明什么呢?”
多年来,我与一些极端爱国者辩论,见过各种胡乱拼凑的“历史观点”。但我敢就这个问题较真,就不怕面对那些曲解历史的人。
1937年11月1日,即孤军撤出四行仓库的第二天,杨瑞符因伤住进了医院。当记者问及在四天战斗中表现最突出的官兵时,杨瑞符回答:“那天投弹炸死许多敌人的,是排长殷求成,他因未用棍子打电筒被敌击伤了右手……”他还提到了上官连长、汤医官和第三连的陈排等人的英勇表现。这些人的事迹都详细叙述过,但如果真有陈树生这样的英雄人物,他绝不可能在记者的追问下,忽略如此明显的英勇事迹。
这就像李四问张三:“你家最好的交通工具是什么?”李四回答说是三轮摩托车,虽然没提轿车,但他并没有否定轿车的存在。那么,我们能确定李四家里是否真的有轿车吗?答案显而易见,任何人都不会搞错吧?
(二)
那么,为什么几十年后突然冒出“陈树生抱弹跳楼”这样的情节,而且据说这还是出自孤军老兵的口中呢?
对于口述史料的审视与档案史料同样重要,我们要辨别其真实性。如今,不少老兵的证言与几十年前的记载有很大出入,如何选择可信的史料,便成了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。
我更相信八十年前的谢晋元、杨瑞符等人的记述,而不相信那些新冒出来的“版本”。为什么呢?因为从来没有人提过陈树生跳楼抱弹的事,直到改革开放后,这个情节才冒了出来。你信吗?我不信。而且我猜,这背后很可能是某些人刻意捏造的结果。
也许有些孤军官兵当年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战斗经历,或者有些人因为怕损害国军形象,不愿意提及某些细节,甚至可能因为没有机会讲述,直到多年后才被提起。然而,孤军的战斗并非散兵作战,他们始终在同一地点并肩作战,彼此间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。如果真的有英雄抱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,谢晋元、杨瑞符等人绝对不可能忽略这一壮举。而且,四行仓库战斗结束后,孤军的撤退是有组织的,且大量的中外媒体进行了跟踪报道,这样的史实怎会等到半个世纪后才“重现”呢?
(三)
总有一天,总有人会找到“历史证据”。果然,某天,赵景深的《八百好汉死守闸北》中提到了“抱弹跳楼”的情节,这个在淞沪抗战结束时出版的作品,难道就成了“信史”吗?
并不完全如此。赵景深的《八百好汉死守闸北》确实有描写“壮士抱弹跳楼”的情节:
> 廿八清晨敌军在河畔打旗语,
> 急忙把他的部队邀。
> 我军中一兵瞥见拼一死,
> 手榴子弹缚在腰,
> 突由六楼往下跃,
> 一阵青烟,敌我一同烟火消。
这篇作品的确经过了杨瑞符的审校,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可以作为历史的真实依据。
治史有其规矩:所有史料必须经过严格的鉴别与比对。赵景深和杨瑞符等人记述的事宜差异如此之大,我们需要做出选择,而这种选择应以史料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为标准,而非迎合大众的口味。
在自媒体和网络平台上,很多人推崇赵景深的说法,甚至忽视了它与谢晋元等人的记述之间的矛盾。那些极力推崇《八百好汉死守闸北》的人,忽略了《孤军奋斗四日记》中明确的记录,而这些记录才是经过亲历者谢晋元等人编写的第一手资料。
(四)
我并没有否定赵景深及《八百好汉死守闸北》这类文艺作品的价值。虚构的英雄事迹对于艺术创作来说是有意义的,能够鼓舞斗志、激发民众的热情。然而,艺术创作与历史记载必须明确区分。
艺术作品的虚构有时能充实历史形象,但不能把虚构的内容当作历史事实来信奉。这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——历史考证和文学创作之间有着严格的界限。
[本文旨在探讨历史考证,喜欢随意臆想的喷子请勿打扰。]
发布于:天津市